零时

【伦克】三次拥抱和一个吻

    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发生在廷根。

   

 

   那其实是个意外造就的短暂拥抱，毕竟廷根时期他和克莱恩互相防备，实在算不上可以进行如此亲密动作的关系。

 

   那个下午伦纳德刚从黑荆棘安保公司下班，本来应该拐向家里的脚步一顿，被魔药加强过的优秀视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克莱恩依然穿着正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但是他的状态显然不太好：头发汗湿在额头上，脚步虚浮还打着颤，握着手杖的手也在发抖。

  

  看来是刚从高文先生手底下被放出来。伦纳德在心里下了判断，同时有些疑惑克莱恩为什么不选择坐马车回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午夜诗人优秀的体力可以轻松步行回家，刚刚饱受摧残的、身材消瘦的、选择没有体力加成的占卜家的克莱恩尤其如此。

  

  “也许你热爱报销的、刚刚参加工作的新同事并没有钱享受如此奢华的服务呢？”他脑海里暂住的老者拐弯抹角地嘲讽了一下他刚刚的想法。

  

  “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到。”他小声辩解了一句，然后本着同事情谊走上前去。

  

  “好巧啊，克莱恩，在这里遇到你。你看起来不太好，我是说，需要我扶你一把吗？”他嘴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试图去搀住克莱恩的胳膊。

  

  “不，不用了，谢、啊！”克莱恩像是被猛然吓到的猫，猛地往后一退，然后本就酸痛的腿一软，一个激灵就要往前方跪下。 

  

  完了，社死现场。克莱恩几乎想闭上眼睛假装将要给同事行大礼的人不是自己——然后他撞上了一个有点软乎乎的怀抱。

 

   ……？

 

   克莱恩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脸贴着质地柔软的白衬衫，上面的纽扣硌的脸颊肉有点疼，还有柔软温热的触感隔着衬衫传递过来

  

  ——噢，是伦纳德的胸啊。

  

  等等，胸？！克莱恩一惊，又是一个弹射起跳。好在伦纳德刚刚托住了他的臂弯，这下顺势一扶，成功帮助克莱恩在又一波酸麻袭来时稳住了身形。

 

   “抱歉抱歉！额，还有，刚刚谢谢你啊，伦纳德。”

  

  “噗，克莱恩，你刚刚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啊。”

 

   ？诗人同学，当我打出这个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这也太gay了吧！克莱恩在心里腹谤，话说这人到底懂不懂社交距离啊？刚刚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要是先打声招呼不就没后面这事了嘛。嘶，腿好酸，好痛。

 

   “你看起来不太好，我给你叫个马车送你回家吧？”

 

   也许是腿酸的太厉害，也许是伦纳德担忧的眼神太真诚，也许是脑子被体能训练折磨的不太清醒，总之，那天下午克莱恩最终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享受了一把坐马车回家的奢华服务。

 

   后来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伦纳德还没来得及和克莱恩发展出可以拥抱的亲密关系，一切就迎来了结局。

  

   廷根埋葬了序列7的梦魇和序列9的占卜家，序列8的午夜诗人抛弃了懒散闲适的过去，跑向荆棘丛生的复仇之路。

  

    在贝克兰德的日子和廷根完全不一样，节奏很快，红手套的培训很辛苦，新的队长也很严厉 ，正式成为红手套后面临的工作更加繁复危险。

 

   但伦纳德一一坚持了下来。懒散的诗人留在了过去，复仇的梦魇没有抱怨一句。他每天都冲在任务的第一线，任务结束后就翻阅卷宗调查以前累积的案子，用尽一切时间扮演、完成任务和积攒功勋，把自己活成了红手套里的一个传说。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通知受害者家属调查结果。这次因非凡事故死亡的女孩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同为站街女郎的朋友。他上门去说明情况，临走前却被对方喊住。

  

  “你长的很对我胃口，要不要与我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嗯，价钱给你打个折扣，只要5苏勒怎么样？”黑发女郎用轻佻的语气问他，棕色的眼底尽是媚意。

  

  “女士，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伦纳德看着她的眼睛说，“以及，我们会为这位无辜的姑娘提供安魂仪式和葬礼，你不用为这个去筹钱。”

 

   女郎那有些诌媚的笑容凝固了，然后慢慢消失，棕褐色的眼睛淌出真实的悲伤。伦纳德在心底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其实我一见你，就觉得你肯定不会和我发生关系，你也不会和任何其他姑娘发生关系。”她突然出声。

  

  伦纳德礼貌地回应：“为什么？”

  

  “你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但她离开你了，是吗？警官，你还这么年轻，又是这样的英俊优秀，再去试一试吧，去挽留她吧。你的眼神告诉我，没有她，你不会幸福的。”女郎咬了咬嘴唇，向伦纳德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是一个值得幸福的人。她想，也许他只是缺一点提点就可以收获幸福，而我不介意给他提点。但是眼前英俊风流的警官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露出思考或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如遭雷击，脸色苍白。

 

   “可是，我，我并没有喜欢的姑娘啊…”伦纳德喃喃自语，然后踉跄着推门闯了出去，没有给女郎再开口的机会。

  

  伦纳德魂不守舍地回到平斯特街7号，把自己甩到沙发上，心乱如麻间，他甚至没把脚架在长桌上。

  

  “我，我的确没有失去过喜欢的女孩，但是，我又确实失去过很重要的人。队长…还有，还有克莱恩。为什么那位女士会认为我失去的一定是喜欢的姑娘呢？队长对我来说是值得依赖、尊敬的前辈，而克莱恩，我们当时甚至算不上好朋友……为什么呢？”他用手撑住额头，似是在自言自语，而脑海中的老者始终保持着沉默。

 

   成为梦魇后伦纳德很少做真正意义上的梦，但当晚他久违的像个普通人那样进入了梦乡。

  

  伦纳德梦见了廷根时那个有些仓促的拥抱。当时他一门心思只觉得自己的新同事像一只容易受惊的猫，这令他接下来不自觉用对待脆弱的流浪猫的态度去对待克莱恩，好在当时克莱恩没有拒绝他其实有些过界的举动，让他避免了一场尴尬。

 

   而在这个梦里，伦纳德察觉到了更多细节：克莱恩绷紧的肌肉，在眨了下眼后放松了一瞬间，然后绷的更紧，从他怀里直接跳了出去；克莱恩的腰身比看起来更加纤细，实在太瘦了，能被他轻松圈在怀里遮的严严实实；克莱恩退开后脸有些红，眼神乱飘落不到实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在梦里反倒有了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原来我记得这么清楚吗？伦纳德想。

    可惜这个梦太过短暂，仅仅停留在小占卜家犹豫着答应他的提议后就破碎了。

 

   伦纳德从梦中惊醒。深夜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梦魇优秀的视力让他不需要开灯，可也只能看见一大片冷色调的死物，唯有绯红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房间里作为沉默的陪伴。一切都和梦里那个暖黄色的下午形成鲜明的对比。

  

  巨大的空虚和落差袭击了伦纳德的心脏，让他几乎落下泪来。他蜷曲起身体，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物，耳边传来屏障破碎的声音——他的梦魇魔药消化了。

  

  他们的第二次拥抱发生在复仇成功的那个下午。

  

  死而复生的克莱恩终于用回了最初的面孔。

  

  来自廷根的复仇者举起丧钟，枪枪致命。有血溅到他的眼睛下方，像是一滴凝固的血泪。

 

   伦纳德看着戴莉在克莱恩营造的美妙幻觉中前往了女神的神国，看着克莱恩喝下魔药晋升半神，看着他抱起戴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红手套’”。

  

  “我，我习惯在教会。”

  

  克莱恩用那双久违的棕褐色眼睛深深地看了伦纳德一眼，随即摘下丝绸礼帽，行了个告别礼。

  

  你又要走了吗？你不愿意跟我回教会吗？为什么？！伦纳德嘴唇翕动，还是不死心般开口问道：“你，你不回归教会吗？”

  

  克莱恩没有转身，他一边戴上丝绸礼帽，一边向远方走去。走了几步，他才顿了一下，背对着伦纳德答道：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为什么？我们已经成功复仇了不是吗，你没有做过伤害教会的事情，你是廷根的英雄，是除掉因斯的英雄，教会会接纳你的，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回来呢？你还要因为什么…离开我呢？下次见面，你又会带着什么样的面具？你又会经历怎样的危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伦纳德看着克莱恩的背影，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恐慌，盖过了复仇成功的喜悦、迷茫和目睹戴莉离去的哀伤。

 

   他从前只觉得克莱恩像猫，现在却觉得克莱恩像风，一阵抓不住的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于是他猛地起身冲过去把克莱恩拽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力道大的仿佛要把他融进骨血，好让他永远停留在自己怀里。

 

   克莱恩先是全身紧绷，随后放松了下来，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克莱恩、克莱恩……”伦纳德说不出挽留的话，克莱恩做事总有他自己的理由，于是他只能一声声喊着克莱恩的名字，声音嘶哑，字字绝望。

  

  克莱恩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伦纳德的眼泪一滴滴流出来，沾湿了克莱恩的衣领，克莱恩一下下轻拍着他，谁也没有说话。黄昏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像廷根的那个下午。

    可惜一切物是人非，正如克莱恩所说的那样，回不去了。

 

   他们的第三次拥抱发生在一次不经意的相遇中。

 

   当时克莱恩已经晋升为天使，化名梅林，以流浪魔术师的身份四处乱窜制造非凡事件，给伦纳德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伦纳德坐在小旅馆的桌子前咬着笔杆思考怎么包庇自己的前同事，钢笔落在调查报告上又停住，最后只留下一个大大的墨点。

 

   伦纳德把笔一甩准备出去散散心再回来继续和文书报告苦战。然后在旅馆前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个狭小衣柜般的机器，它表面呈黄铜色，镶嵌着几块没有什么透明度的玻璃，齿轮、轴承、铆钉、金属管等零件直接暴露于外，显得非常粗犷。

  

  哇哦，好眼熟的东西，一分钟前我才见过它的文字描述。伦纳德在心里吐槽，然后视线一转，盯着那个突然从全自动许愿机后冒出来的年轻男子。

  

  “嗨，下午好啊先生，要来许个愿吗？只要一便士一次哦！”克莱恩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靠着那台全自动许愿机冲他笑。

 

   “好啊，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我桌子上那堆关于全自动许愿机的调查任务全部消失。”

  

  克莱恩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在了脸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额，也许我可以帮你把这些任务‘转让’给你的其他同事？”

 

   “那还是算了吧，毕竟不是每个红手套都了解一个天使的本性的。”伦纳德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大方的原谅了他的前同事惹出来的麻烦。

  

  “那么红手套先生，你到底有没有愿望要许呢？正好我今天有空，可以专门替你实现三个愿望哦。”

 

   “好啊，”伦纳德看着眼前陌生的脸，笑着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我希望克莱恩·莫雷蒂能以本来的形象陪我逛一下午。”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这算是两个愿望。”克莱恩嘴上说着，还是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下一秒，带着淡淡书卷气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伦纳德眼前。

  

  “还有身高。”伦纳德提醒道，被克莱恩甩了个眼刀，但对方还是乖乖满足了他的要求。

  

  “你想先去哪？”克莱恩发问。

  

  “不知道，我其实也是昨晚刚到这里，不如你做个占卜？”

  

  “……”克莱恩用眼神表示了对伦纳德的无语，然后朝伦纳德招招手“跟我走吧，我来这里有几天了。”

  

  伦纳德乖乖跟在克莱恩身后，两个人一同穿过四通八达的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家萧条的小酒馆前。

 

   “特殊时期，条件有限。”克莱恩耸耸肩，带着伦纳德走了进去。

  

  “你想来点什么？这里的小麦酒还不错，比其他地方要纯。还有小麦面包也还可以——这里之前盛产小麦。”

  

  “那就按你说的来一份吧。”

  

  “其实现在这里只有这两样东西卖。”克莱恩狡黠地笑笑，招呼吧台的老板点了两份小麦套餐。

  

  “好吧，毕竟特殊时期。”伦纳德好脾气的笑笑，然后抢先买了单，并掏出一便士放在克莱恩桌前。

 

   “克莱恩，你看起来比之前活泼了很多。”伦纳德主动开启了话题。

 

   “毕竟我需要保持人性，适当的活泼还是很有必要的。”克莱恩冲伦纳德眨眨眼，喝了一口小麦酒。

  

  伦纳德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往嘴里塞了口小麦面包。坦白说并不好吃，小麦的味道实在太淡，嚼起来也很费劲，但伦纳德还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仿佛这是贝克兰德最优秀的大厨精心烹饪的白面包。

  

  “不要摆出那副表情，这会让我很愧疚的诗人同学。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只是刚刚晋升还没能很好的找到人性和神性的平衡，你看帕列斯先生的人性就保持的很好吧。”克莱恩用手撑着脸颊，边嚼着面包边絮絮叨叨。

  

  “…诗人同学？”伦纳德无视了帕列斯的冷哼，开口问道。

  

  “你还真是会抓重点啊，这是我之前给你起的绰号，嗯，大概是廷根那会起的吧。”克莱恩两口吃完了最后一点面包，同样无视掉伦纳德谴责的目光，“接下来去看日落吧？这个时间刚刚好。”

  

  “好吧好吧，你是导游你说了算。”伦纳德同样迅速地喝掉最后一点小麦酒，起身走出了酒馆。

 

   两个人就近找了座小山，没有使用非凡能力，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爬到了山顶。

 

   太阳正好落下，给灰败破碎的小城镀上一抹金黄，所有的颜色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最后的明亮，接着便逐渐黯淡，重归昏暗。

    夜幕降临，一个个光点依然亮了起来，在浓重的暮色里若隐若现，凝成一片星河。

  克莱恩和伦纳德安静地并立在山顶，空气中只能听见两人放轻的呼吸声。

  

  “真美啊……”诗人同学终于感叹出声。

    克莱恩没有像往常一样嘲笑诗人同学的作诗水平。他继续看着山底的景色，平静地说：“我最近一直在各地流浪，替人实现愿望，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扮演，更多的是想再亲眼看看这人间。为了一些东西，我会继续寻求晋升，所以我希望在还能感受到情绪的时候去尽可能地感受。这一路走来，我像个真正的旁观者，看那些房屋的残骸，看那些林立的墓碑，看那些或悲伤或麻木的人们……我有时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可惜奇迹只能一时；有时只是路过旁观他们的痛苦，毕竟总有奇迹也解决不了的伤痛。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人性的复苏。”

 

   “我曾经一个人去看过落日。也是在这样一座一个小时就能爬到顶的小山，那时候还没有发生神战，天黑下去后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灯光，比这里要壮观震撼百倍。但是当时我没能欣赏多久，因为我想到我住的旅馆没有亮灯。”

  

  “真好，”克莱恩的声音听不出悲喜，“现在我依然能感受到那样的悲伤。”

  

  “……”伦纳德说不出话，巨大的悲哀淹没了他，多情的诗人鼻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他伸手把克莱恩抱进怀里，只觉得这个人比廷根时还要脆弱，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在风中，消散在夜色里。

 

   “作为我的第二个愿望。”伦纳德的声音闷闷的，克莱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回抱住了对方。

 

   夜晚的山顶还是有些凉，只是这次克莱恩被严严实实地护在一个暖烘烘的怀抱里，吹来的凉风没能再冻到身娇体弱的占卜家。有坚定平稳的心跳声贴着克莱恩的耳朵传过来，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克莱恩没来由的有些想笑，好像连刚刚的孤独感都融化在了这一声声心跳里。

    谢谢你，诗人同学。克莱恩在心底小声地说，然后久违地放任自己彻底放松在这个怀抱里。

 

   伦纳德感觉自己怀里的人隐隐有往下滑的趋势，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人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到底是把自己折腾地有多累啊。”他轻声嘀咕，感觉有只猫爪在自己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留下淡淡的酸涩疼痛。

 

   伦纳德把风衣脱下来裹住克莱恩，然后小心翼翼把人打横抱起带回了自己租住的旅馆。好在夜色已深，除了前台服务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行了个注目礼，再没有碰上其他人。

 

   这一路的颠簸克莱恩都没醒，可是在伦纳德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到床上，刚沾着枕头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你把我放下来的时候。”

  

  还好还好，我这一路的小心翼翼没有白费。伦纳德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又担忧地问：“克莱恩，你又不是不眠者，只睡这么一个多小时够吗？”

  

  “首先，我现在是天使，对睡眠的需求没那么大了；其次，帮你实现第三个愿望之后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的；最后，刚刚第二个愿望你还没给钱呢诗人同学。”克莱恩显然恢复了活力，又开始打趣伦纳德。自从克莱恩在神弃之地呆了一阵子，他就养成了逗弄伦纳德的新爱好，并且乐此不疲。

 

   伦纳德无语了半晌，还是摸出了两便士放到克莱恩摊开的手掌心。

  

  “我的第三个愿望，我希望克莱恩今晚能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我会守着他，保证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的。”

 

   伦纳德的绿眼睛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像莹润的翡翠，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克莱恩，让克莱恩蓦地联想起曾经在视频里看过的眼巴巴盯着主人的狗狗。

  这也太犯规了吧诗人同学，都说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克莱恩选择臣服于自己的内心，把两便士收回来算是答应了伦纳德。他接着打了个响指换上一套舒适的睡衣，在床上扭了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然后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

 

   “你的愿望即将实现。那么，晚安，诗人同学。”克莱恩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伦纳德起身把唯一的一盏灯灭了，然后重新坐回床边静静凝视着克莱恩熟睡的脸。

  

  “你就打算这么看一夜？”安静了一下午的帕列斯出声问道。

  

  “老头，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睡到明天呢。”

  

  “哼，我可没兴趣看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玩过家家。”

  

  “那我建议你还是再睡会吧，明天早上再起来。”

  

  “你小子想干什么？你前同事现在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地上天使，还和那位愚者有着紧密的联系。就算你再……也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老者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

  

  “他睡着了，他不会知道的。老头，你就让我卑鄙一次吧，我不会在克莱恩清醒的时候说任何不该说的话，做任何不该做的事的，就今晚，就这一次，好吗？”伦纳德的声音带上了痛苦和哀求，有什么压抑的、澎湃的情感终于在此时显露出了一点。

  

  “……你不要太过分。”帕列斯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光团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切再次归于寂静，在伦纳德屏住呼吸后，世界便只剩下了克莱恩平静的呼吸声。   

  

  不眠者途径优秀的视力加成让伦纳德可以清楚地看清黑暗中克莱恩的脸。

 

   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柔软的黑色头发搭在他的额头，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柔软温顺。明明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伦纳德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可爱，只觉得这张脸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让人心疼的不行。

 

   抱歉，克莱恩，对你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伦纳德在心底忏悔，然后俯身吻住了克莱恩微微张开的嘴唇。

 

   其实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第三个愿望。

  

  

  克莱恩的嘴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温暖，伦纳德先是轻轻贴着，随后试探着伸出舌头小心舔吻，给克莱恩浅色的嘴唇附上一层莹润的水光。伦纳德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克莱恩，发现他依然睡的很沉，于是再次低下头，这回更是得寸进尺，撬开克莱恩的齿关把舌头伸了进去，勾住克莱恩的舌头与之交缠。有透明的口涎从克莱恩张开的嘴角流淌下来，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暧昧。

  

  一吻终了，伦纳德恋恋不舍地直起身，温柔地帮克莱恩擦拭掉脸上的液体，然后恢复成安静凝望着克莱恩的坐姿。

 

    好了，你最出格的、最卑鄙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是时候斩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也永远追不上他，明白吗？如果你还想以朋友的身份陪伴他，就保持好该有的距离！伦纳德在心底用最严厉、最残忍的话语告诫自己，再次把沸腾翻滚的深情按回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夜色里再没有人动弹，只有一滴泪落在熟睡的人的脸上，划过脸颊湮没在枕头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对全自动许愿机的描写和“所有的颜色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最后的明亮，接着便逐渐黯淡，重归昏暗。”出自原作。